怨氣里的一天
晨光剛漫過廚房的窗臺，李姐掀開鍋蓋的瞬間，一聲重重的嘆氣就撞在了瓷磚墻上。
“這粥怎么又熬得跟喂豬似的？”鐵勺子往鋁鍋里一墩，清脆的聲響順著窗戶縫飄到了樓道里。婆婆端著玻璃罐從儲藏間出來，腌黃瓜的脆響都壓不住她的囁嚅：“怕你早上嫌稀，沒扛餓……”話還沒說完，李姐已經轉身出了廚房，沙發被她坐得陷下去一塊，手機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，手指飛快劃著短視頻，嘴里還沒停：“就不會學學人家做美齡粥？桂花味的多香，一天到晚就知道熬白粥，吃都吃膩了。”
中午的太陽曬得陽臺發燙，門鎖“咔嗒”響了一聲，是跑滴滴的老公老張回來了。他把車鑰匙往茶幾上一放，還沒來得及揉一揉酸脹的腰，李姐的聲音就裹了過來：“跑一上午就掙這點？”她指著手機里的賬單，眉頭擰成一團，“隔壁老王昨天都跑六百多，你是不是又在路邊停車睡覺了？”老張扯了扯汗濕的衣領，想解釋“今天單子稀，高架上還堵了四十分鐘”，可話到嘴邊，只撞見李姐翻過來的白眼：“別找借口，當初讓你學個水電手藝你不聽，現在就靠這點死錢，兒子補習班的費都快交不起了！”
傍晚的風帶著點涼意，兒子小遠背著書包剛進門，書包帶還沒從肩上滑下來，李姐已經沖了過去。作業本被抽出來的瞬間，紙張嘩啦啦響，她的聲音陡然拔高：“這道題怎么又錯了？老師上課講的時候你耳朵塞棉花了？”作業本“啪”地摔在餐桌上，紅筆圈住的錯題格外扎眼，“你看看樓下張阿姨家的兒子，每次都考年級前十，你怎么就這么不爭氣？我天天在家為你們操心，你就用這點成績來氣我？”小遠把頭埋得更低，手指絞著衣角，連呼吸都放輕了。
廚房傳來水流聲，是老張在幫婆婆洗碗。洗潔精的泡沫堆在池子里，嘩啦啦的水聲剛好蓋過他小聲的嘆息。窗外的天漸漸黑透，客廳的燈亮著，李姐坐在沙發上，手里的遙控器按來按去，屏幕上的畫面換了又換。她還在抱怨，抱怨超市的青菜又漲了價，抱怨小區物業收了錢卻不清理垃圾，抱怨自己天天守著這個家，卻沒一個人體諒她。
沒人注意到，她從早上到現在，沒碰過一次鍋鏟，沒幫老張算過一筆流水賬，也沒坐下來陪小遠看過一道錯題。客廳里的空氣像浸了水的棉絮，沉得讓人喘不過氣，而李姐盯著閃爍的電視屏幕，只覺得全世界都虧待了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