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阿卜杜薩拉木蜷縮在病床上的模樣,我至今一想起來心就揪緊。十二歲的維吾爾族男孩,額頭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,把枕頭洇出一小片濕痕,每一次呼吸都伴著壓抑的悶哼——那是腹膜深處近3厘米的針狀木屑在作祟。誰能想到,這枚尖銳的異物像顆藏在身體里的“定時炸彈”,哪怕輕輕翻身,都可能戳破內(nèi)臟,搶走這鮮活的生命。
專家團隊圍著病歷反復推演,每一個討論的字都砸在我心上。我站在辦公室窗邊,目光總?cè)滩蛔★h向手術室的方向,心里懸著的石頭重得喘不過氣。四個小時,像四個世紀那么漫長。直到主刀醫(yī)生推門出來,聲音疲憊卻擲地有聲:“異物成功取出”,手術室外突然爆發(fā)出一陣壓抑的抽泣——那孩子母親多日恐懼的釋放,我緊繃的眼眶也跟著有些發(fā)潮。
手術成功了,可新的愁緒又纏了上來。聽說小阿家境不寬裕,術后康復還需蠻長的路,我反復查閱他的病歷,核對信息,生怕錯過任何一個能申請補助的細節(jié)。當我來到病床邊,輕聲對小阿說“通過申請,昆山援疆幫你治療費全免”時,原本咬著牙強忍傷口疼的男孩,眼眶“唰”地就紅了。他用不太流利的漢語一遍遍地說“謝謝”,聲音很輕,卻重重砸在我心上。
出院那天,我剛走到病房門口,就撞進了小阿的目光里——那雙曾因疼痛黯淡的眼睛,瞬間亮得像被點亮的星星。他一只手緊緊攥著衣角,另一只手悄悄從枕頭底下摸出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畫紙,雙手捧著遞到我面前。這是幅用蠟筆涂得五顏六色的畫,線條歪歪扭扭,用鉛筆寫著歪扭的“感謝江蘇昆山,援疆惠民好政策”。
“我……我以后也要當醫(yī)生,像您一樣幫別人。”小阿的聲音小小的,卻比任何誓言都堅定。我輕輕摸了摸他的頭,接過畫,指尖觸到紙張殘留的體溫,“好,叔叔等著你,等你成為一名好醫(yī)生。”
這張不算完美的畫里,藏著最純粹的感謝,更裝著沉甸甸的生命之愛。那一刻我忽然懂了,我們跨越山海而來的意義——就在天山腳下,種下這顆愛與責任的種子,等它生根、發(fā)芽,長成庇佑一方的參天大樹。